“我转过头,突然又觉得很对不起她。”
首先请原谅我每次回家都要例行公事般写一大堆矫揉造作的文字,但既然您点开了,就请您还是先委屈一下看看我想写的事情吧。
十一假期回家的后果是在路上跑了三天然后和各路亲戚见面,不过好在我见到了以为无法再见的家乡的秋天。今天,我们在陪同舅妈考察了万良镇的土特产销售市场后,终于得以匆匆结束为期三天的探亲之旅,开车回到自己家里。可惜,来镇上的亲戚太多,二中的房子住不下,这个季节给客人打地铺又不太合适。于是,我家人决定启用老宅。
老宅在我爷爷走后开始闲置了——因为我爸妈上班很忙没办法照顾奶奶,于是送到市里让没有工作的大娘照顾——这段丧亲的故事我讲了又讲不想再讲了,于是接下来暂且只表我爷爷走后老宅的命运。
说是老宅闲置倒也不算确切,因为后面我“干爹”住在这里。很小的时候,我爸有些同情这位老来婚姻破灭膝下无子的老人,就在酒桌上应允我做他的干儿子。我的这位“干爹”,是还有两个月退休的老教师,因为提前租出去了自己的单位房,花了很多钱买了老家那里的房子而没有地方居住。他再婚的女子也是性格暴烈的河东狮妇,虽说她的工资不算多,但却牢牢把握着他开的工资,用做自己潇洒。两人时常吵架,我亲眼所见那位孔乙己式的老夫子半句话也说不出的窘迫样子。
我妈领着亲戚来到了老宅,开始着手老宅的清理,嘴里还要骂着我的这位干爹:“还老说自己是干净人,这厕所,这厨房,太埋汰了!”她手脚利落的收拾,我看到了厨房里砧板上的一堆辣椒,问她:“那辣椒也是他拿的吗?”
她看了看,砧板早已因为干燥变得破裂,我用手摸了一下,辣椒的外表有些脱水了但还是很湿润。她说,是他种的。
我出了厨房,其实在楼下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好久没有来过了,来过这个承载我童年与初中全部美好记忆的房子——我站在楼下看着停满了小区挂着外地车牌的小汽车,看着小区里寥寥无几亮着灯光的人家——我甚至还会记得我高一寒假的时候没地方写作业最后去厨房在微波炉上借着夕阳的光线写三角函数的日子,当时我很难想象自己会有一天会怀念这些。
我走进了卧室,卧室的表还在转。
我看到了窗台上挂着的风铃,是一个女孩子送的。这是她转学后回来给我的回礼,我想起送给她的电子钟,过了这么久,大概早就不知道被她扔到哪里去了吧。
我转过头,突然又觉得很对不起她。
人有很多守护不住的东西:我守护不住老宅,她变得破败;干爹守不住自己的工资,之乎者也的假装着风流人物;我爸在我爷爷走后痛哭流涕,说医生怎么没说心脏手术的十年保证期后应该怎么做;人民挽留不住东北的繁荣,和年轻人的流向。我会再次离开东北的秋天,连同东北的落日,家乡的河水,林间的空气。不知何时再见,或许我会死在北京的柏油路上上,灵魂永远被囚禁在钢筋水泥的无间地狱。
今天是国庆的日子,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
厨房里的时候我跟我妈说我有点难受,我妈问我晕车了吗?我说嗯。